十三艺·剧评 |《五星出东方》:舞蹈书写的国宝故事与民族情怀
舞剧《五星出东方》以我国新疆地区尼雅遗址出土的汉代护臂为起点,讲述了一段汉民族与西域各民族之间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动人故事。1995年,被誉为20世纪我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护臂出土,其精美的五色纹样、寓意深远的图文应和、精湛的织锦技艺令世界瞩目,也由此展开了人们对汉代丝绸之路上国宝故事的浮想联翩。
这护臂原属何人?又缘何会出现在古代精绝国墓葬之中?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展演舞剧《五星出东方》在荡气回肠的故事讲述中将我国各民族精诚团结、携手奋斗、共创美好生活的民族精神深情镌刻。风格鲜明的舞蹈塑造了文物护臂的主人——颇具家国情怀的汉代戍边将领奉,他押送作为战俘的北人之子建特行至大漠精绝古国之境。因身份对立,原本颇有龃龉的两人在坦诚相处、共助精绝国百姓中逐渐冰释前嫌。随后在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奉与建特带领百姓们共御险情,在抗沙、治沙的同甘共苦中磨砺出历久弥坚的手足情谊。当北人的兵马来犯,奉牺牲一己之身护佑着西域古国之境,他交给精绝国首领的织锦护臂凝聚着千百年来精诚团结、守望相助的民族情谊,也护佑着这片土地上的各族人民。
舞剧中与各民族手足之情并叙共进的线索还有春君与奉的爱情。《五星出东方》不仅通过个性鲜明、风格迥异的舞蹈设计将心怀民族大义的汉将领与豁达健朗的民族兄弟们描摹得入木三分,更是运用颇具西域风格的舞蹈语汇刻画出灵动清新的精绝国首领之女春君。她与奉在精绝古城相遇相知相爱,她的舞蹈是大漠古城中最明丽的色彩,她是奉、建特与精绝国百姓之间的情感纽带。精绝国首领的酒宴之中,春君雀跃着牵起微醺的奉共舞,只见明媚俏丽的女儿姿态与舒朗开阔的男子舞风相异又互补,携手相依的亲昵与飞旋在空中的喜悦诉说着彼此心心相映。在奉决意牺牲自己与春君告别之时,千般不舍与万般无奈弥漫在依依惜别的双人舞中,拥抱着彼此的旋转充满了难言的哀伤,深情款款的儿女之情与家国情怀的民族大义相互映照,“小我”之爱融聚在民族大爱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奔涌连绵而亘古不绝。《五星出东方》刻画出的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在叙事与情感的铺陈并进的国宝故事中书写出深厚隽永的民族精神。
《五星出东方》在舞段的编排中极为用心,《灯舞》中的舞者们手掌间托着莲花灯蜿蜒而行,恍若落入长河的大漠繁星。她们曲折盘旋的手臂、拧腰出胯的舞姿、跃动中的千旋万转、撼头弄目之律动将精绝古国神秘的异域风情渲染得淋漓尽致。在遥想长安的段落中《农乐》与《锦绣》是两个令人过目难忘的舞段。《农乐》之舞大胆创新,田间劳作的人们头戴斗笠、怀抱着稻谷欢乐自在地起舞,在轻松而略带诙谐的风格中,将“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的村田生活写意在舞台之上,俨然是一幅村田喜乐农耕图。《锦绣》以今西安汉阳陵出土的汉代人俑形象为参照,宽袖细腰、襦裙曳地。汉代女子的服饰以层叠的领口与袖笼为特点,束腰的审美与铺展的衣裙也为舞蹈增添了很多新的可能。《锦绣》在流畅的舞动中以顿挫勾勒出舞姿,在激昂的衣袂飞扬之时突然停驻,散发出令人屏息的美。其质感厚重的衣袍更加凸显出动作力度,虽袖手却似乎可见那舞者隐约在袖口与裙裾的力道,“兀动赴度、指顾应声”,“若竦若倾”间可见翘袖折腰之姿。
《五星出东方》不只是对国宝文物故事的抒怀与畅想,它更是民族精神的舞蹈书写,故事里西域古国患难与共的民族兄弟,织就了一曲相亲相爱的民族诗篇。同时舞剧尝试着以文物讲述故事,更是在历史想象与艺术创作中向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发展与创新性转化迈进了一大步。
(文/李超,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教授)